【予母情书】【第57、58章】【作者：曼陀罗烟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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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第57章

　　随着时间的推移，我也逐渐适应了老师这个身份。

　　不过，现实和理想还是有些出入，在学校里，相较于同事而言，其实我更喜欢和学生打交道，在课堂上，我是讲授数学知识老师，课下，我是他们值得信赖可以倾诉心事的大哥哥。

　　比如某位内向学生的家长对她很严厉，她担心自己考试会考不好，于是非常苦恼。

　　我学着其他老师遇到这种情况语重心长告诉她，你爸爸妈妈对你严厉，是希望你更好，你要理解父母的苦心，诸如此类的话。

　　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大道理了，其实我内心深处，不认同这种“都是为了你好”的观点，但为了避免不必要麻烦，我肯定不可能给学生灌输这类“大逆不道”的思想。

　　又比如某位学生悄悄告诉我，他喜欢班上的一位女同学很久了，一直不敢告白，担心会被拒绝。

　　对于早恋这个话题，我的态度和大部分老师不太一样，顺其自然，当然了，我也会用当年妈妈教导我的话一样教导他，不要因此影响血液，更不能做越界的事情，青涩的感情才是最美好的。

　　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。

　　第二天上课时，我才明白，那小子压根没把我的话听进去，敢在我的课上和同桌嘀嘀咕咕聊天，还假模假样的拿本书挡着，真以为我看不见是吧？

　　我一个粉笔头扔过去：“李明宇，站起来回答我刚刚讲这个题，答案是什么？”

　　李明宇悻悻起身，期间用求助的眼光看了她同学一眼，然后说道：“选B。”

　　“选B……”我被气笑了，怒道：“填空题你选B？给我到后面站着去！”

　　李明宇瞪了她一眼，她还以幸灾乐祸的憋笑。

　　“许莉莉，你回答一下。”

　　“我不知道。”

　　“那你还好意思笑人家？我看你笑得那么开心我还以为你都懂了呢，你也去后面站着！”

　　这下轮到李明宇幸灾乐祸了。

　　插曲过后，我继续上课，不过这两个小家伙还真不是省油的灯，都被罚站了还在那嘀嘀咕咕的，看他们那笑容，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，我本想训斥两句，但莫名产生了一种恍惚感，选择忽略了他们的小动作。

　　下课之后，我回到办公室，批改完作业，摸出手机准备打发下时间等待下班，刚玩一会儿，实习工作群有消息。

　　回复了个“收到”之后，注意到我的联系人分类里，有一个特别关心。

　　点进去“隔壁老陈”4G在线中。

　　我点进她的QQ空间，最近一条动态还是她刚上大学时去各地旅游的照片。

　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，我和她就没有来往了，看着记忆里的她，不禁有些感慨。

　　从QQ空间退出来，我犹豫了半晌，给她发了个消息：“在吗？”

　　“昂。”隔壁老陈秒回。

　　我莫名有些紧张与惊喜，编辑道：“都什么年代了，你还在用QQ啊？”

　　隔壁老陈：“都什么年代了，你还踩人家空间。”

　　如果是以前，我定要无所顾忌的和她争嘴，但现在不知为何，我在编辑回话时，会下意识的考虑这句话会不会太唐突了，或者是不礼貌，好在陈诗雨似乎和高中没什么变化，还是那么开朗健谈，互相分享了各自的近况过后，陈诗雨发了个“我要去洗澡了，下次再聊。”

　　“行……”

　　“加我微信，什么年代了，还用QQ聊天。”

　　＊＊＊　　＊＊＊　　＊＊＊

　　日子渐渐回归平淡，我和妈妈就像一对夫妻那般，工作日各忙各的，周末时腻在一起。

　　明明很幸福的生活，不知为何，我却慢慢的产生了一种空虚感，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。

　　是因为我和妈妈之间的约定就快到了，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？

　　我也说不出清楚。

　　这天周五班会课后，下课铃声刚敲响，学生们便迫不及待的背着书包冲出教室，去享受属于他们人生中最快乐的下午时光。

　　教室里有一名女同学坐在那里却没有动作，她情绪看起来不怎么好。

　　“杨文君，都放学了，还不回家？”我走过去关切问道。

　　杨文君摇摇头。

　　“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？可以告诉老师吗？”

　　杨文君学习成绩还算不错，性格内向，平时在班上也不咋和其他同学玩，我看得出她有心事，根据上次她的家庭情况，我判断她应该是这次月考考得不理想，担心回家会被父母责骂才会如此。

　　我试着问了她两句，她不愿倾诉，可能是觉着我毕竟是老师，哪怕年轻，依旧是老师，是无法和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共情的。

　　我也想早点回家找妈妈，劝她赶紧回家，不然家里人该着急了。

　　杨文君收拾书本装进书包，说了句“钱老师，再见。”头也不回地走出教室。

　　“路上慢点，注意车。”

　　一周后的一个早上，我洗漱完，去教室途中，宿管阿姨打来电话。

　　“钱老师！是钱老师吗？”

　　“我是钱老师，怎么了？”

　　“不不不是，你们班学生，杨……杨文君……她好像出事了！”

　　我飞奔到学生寝室楼，此时快到晨读，班上的学生围在她们寝室门口，见我到来，给我讲了情况，说是今天早上室友叫杨文君起床，一直没动静，怎么喊都喊不醒，才报告了宿管，宿管再打电话给我。

　　杨文君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，我一边拨打急救电话一边探了一下她的呼吸，还好没有出现最坏的结果。

　　不过她这是怎么了？是生病了还是……

　　作为老师的责任，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，我同时联系了她父母，并将此事报告给了学校领导，说明了情况。

　　上午第二节课上到一半，杨文君母亲气势汹汹的来到教室，拽着我的衣领疯狂的嚷嚷着要让我负责，她女儿好好的怎么会吞安眠药自杀？

　　我这个班主任怎么当的？

　　冷汗如瀑。

　　＊＊＊　　＊＊＊　　＊＊＊

　　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这一天，作为一个还怀揣着大好理想的年轻老师，任职不到三月，就遇到了职业生涯中最大的一次打击。

　　当然了，这种打击不是现实意义上的。

　　杨文君趁着同学睡着了，吞药自杀，幸亏钱老师送医及时，才得以保住学生性命……而她为什么要自杀，是因为她长期以来因为家庭方面的种种原因导致的心理压抑。

　　事后领导非但没有批评我，反而夸赞我处理得当。

　　领导们事后讨论。

　　还好那娃儿没死，不然还真不好给上面交代……就算杨文君痊愈之后，也不能让她来我们学校上学了，这种娃儿心理脆弱，指不定后面还会捅多大篓子呢！

　　还有她那个妈，什么人啊真是，自己的娃儿思想出问题了，反而怪我们学校，这是学校又不是医院，我们不过是教书的，拿着这点工资，真把我们当保姆了？

　　我觉着很没意思。

　　一个鲜活的生命，如花似玉的年纪，在死门关走了一遭，为什么他们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？

　　他们不是老师吗？

　　不应该像教师准则里要求的那样要关心爱护每一个学生吗？

　　就算杨文君自杀和老师在客观事实上没有关系，那主观上呢？他们有没有发自内心的为她痛心呢？他们有没有为这个年轻的生命祈祷呢？

　　或许有，他们不希望她死，是因为她如果死了，会引来很多麻烦。

　　也就仅此而已了。

　　第58章

　　我请了一个周的假，回到家，将此事告诉了妈妈。

　　妈妈听完之后，沉默了良久，叹息一声：“可怜的孩子。”

　　“其实我早就应该看出来那孩子心理有问题，她之前就跟我说过，她很不开心，她害怕每一次考试，可是我……却没注意到，还自作聪明地对她说那些个大道理。”我自责说道。

　　妈妈说道：“所以，这就你当老师的意义所在，教书育人，更重要的在于后两字。”

　　我苦笑道：“是的，如果您是她班主任而不是我，或许她就不会做傻事了。”

　　＊＊＊　　＊＊＊　　＊＊＊

　　过了两天，我去医院看望那孩子。

　　一进病房，就听见她母亲喋喋不休的念叨她，说什么我一个人把你拉扯这么大我容易吗，我怎么遇到你这么一个讨债鬼，我供你吃穿供你读书……杨文君一句话也没说，只是呆呆的看着天花板。

　　见我到来，杨文君母亲才停止了念叨。

　　“钱老师，你来了。”

　　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，我很讨厌这位母亲，哪怕她所言不虚，哪怕她在物质上对杨文君付出再多，我认为她都是一位不合格的母亲。

　　接下来便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，在谈论到杨文君时，她是既痛心又愤怒，朝杨文君大喊：“杨文君，你要是死了！我这个当妈的马上下来陪你！”

　　杨文君闭上双眼。

　　我觉着她们都很可怜。

　　望女成凤的单亲妈妈，为她女儿的前途倾其所有，她做错了吗？没有，但是她唯一的女儿却差点死在她面前。

　　不堪重负的女儿，长相甜美，乖巧懂事，却在这个无比美好的年纪想不开轻生。

　　她们都没错。

　　就算世界要毁灭了，和她们也没关系。

　　杨文君母亲去卫生间。

　　我对生无可恋的杨文君轻声说道：“告诉你一个秘密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，也有过自杀的行为。”

　　孩子就是孩子，在听到这么一个惊天大瓜时，哪怕她正处于绝望的心情，也会不由自主地侧头看向我，清澈的眼神中有些感兴趣。

　　“不过老师可不能告诉你为什么会自杀，那也太羞耻了。”

　　“我才不信。”

　　“绝对不骗人，我以老师的人格担保。”

　　“你……也是吞安眠药吗？”杨文君好奇问道。

　　“不，我是跳楼。”

　　“跳楼？”

　　我笑着点点头。

　　“我不信，那你怎么现在还是好好的？”

　　“运气好，刚好落在楼下的棚子上，而且也不是很高，就三楼。”

　　杨文君沉默半晌，说道：“我不敢跳楼，我怕万一死不成，落个残废或者毁容。”

　　女孩子的关注点总是这么奇怪。

　　“我当时没想那么多，想着一死白了，就跳了。”

　　杨文君说道：“早知道我也该跳楼的，从几十楼跳，就不会失败了。”

　　“那可不一定，如果我当时是从二十楼跳，如果刚好落在树上，或者被什么缓冲一下，摔成瘫痪，就真生不如死了。”

　　杨文君点头觉得有道理。

　　“那……要怎么自杀一定能成功又不会痛苦呢？”杨文君问道。

　　“死亡一定是痛苦的，只有或者，你才有快乐的时候。”

　　“可是我一点也不快乐，我真的很痛苦。”

　　“一个在沙漠里渴得快要死的人，他在没有得到水喝之前一定是痛苦的，当他找到水的那一刻，他就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快乐。”

　　“那万一他永远找不到水呢？”

　　“你这是抬杠。”

　　杨文君反驳道：“明明是你自己回答不上来！”

　　我笑了笑，在她耳边说道：“我教你个方法。”

　　“什么？”

　　“下次你妈妈再批评你，你就当作是一只蚊子嗡嗡响，不要理她，你只要不搭腔，她说一会自己累了也不会念叨你了，实在忍不下去，就看书，家长是不会打扰看书的孩子的，你要是觉着看书无聊，就拿出本子写写画画，悄悄玩手机也行，不过一定要藏好不被发现，这就看你的反应能力了。”

　　杨文君目瞪口呆：“钱老师，你这是……在教我干坏事吗？”

　　我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：“千万别告诉别人，不然我这老师也别想当了。”

　　杨文君怔怔点头，半晌后笑道：“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老师呢！”

　　“不要他们表象迷惑了，老师也是人，是人就有七情六欲，都是怎么高兴怎么来。我还给你支个点子，你要是不喜欢现在的生活，就好好学习，考个离家远点的大学，到那时，谁还管得着你呀！”

　　这时走廊传来脚步，杨文君下意识的闭上眼，我还是不放心，悄悄说道：“你想不想知道老师为什么当年会自杀？是你绝对猜不到的原因。”

　　杨文君睁开眼，扑灵扑灵闪烁着求知的欲望。

　　“等你二十岁的时候，你还想知道的话，老师就告诉你。”

　　杨文君委屈问道：“为什么要二十岁，我现在就想知道。”

　　“因为……少儿不宜。”

　　说完这句话后，杨文君母亲回来了，我用眼神暗示她装睡，和杨文君母亲打过招呼，起身离开。

　　离开病房前，我回头看去，杨文君悄悄的在看我，我对她做了一个“OK”的手势。

　　＊＊＊　　＊＊＊　　＊＊＊

　　从医院出来，我没有及时回家，漫无目的的散步。

　　杨文君的家庭情况给我很大的反思，如果我站在她的位置上，我也会选择自杀，一次死不了，那就死了再死。

　　人与人之间的命运，总是那么的不公平。

　　善良的人饱受着善良的折磨，我却能够轻易得到她终其一生或许也无法体会到的幸福。

　　夜幕降临。

　　我和妈妈并肩而躺，算算时间，今天应该是到了行驶“男朋友”权利的日子，但我却没这个欲望。

　　可能是为了方便，妈妈洗完澡之后，只是穿着浴袍就来到了床上，见我久久没有动静，她反而问了一句：“睡了？”

　　“没有。”

　　妈妈问道：“今天去看了你们班那孩子了，她情况怎么样了？”

　　“还是很消极，不过在我开导之后，情绪明显好多了，应该不会再想不开了。”

　　妈妈再次感慨：“真是个可怜的孩子。”

　　“是啊，看着她，我就想起了我曾经的自己。”

　　“怎么？你觉得你也可怜？”

　　“不是，我是觉得我过得太幸福了。”

　　妈妈调侃道：“你还知道你过得幸福啊？还算有点良心。”

　　“幸福与不幸都是相对的，有人幸福，也就有人不幸。”

　　妈妈蹙眉道：“你今天怎么了？我怎么觉着你情绪不大对呢？”

　　“可能这就是成熟的烦恼吧。”

　　“不愧是当老师的人了，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。”

　　“都是跟您学的。”

　　妈妈白我一眼，见我还是没动静，轻声说了句：“我去换衣服，睡觉了。”

　　“您躺着，我去给您拿。”

　　“你想得美。”

　　当我只是拿来睡衣，妈妈眼神中闪过一抹诧异，故作警惕的说：“不许偷看啊。”

　　“保证不看。”

　　“哼哼。”

　　听着妈妈换衣服的动静，要说我不想将她就地正法，也是不可能的。但是，我内心里总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和欲望做着抗争。

　　妈妈换好衣服，可能觉得我今天是真不想要了，也不再暗示，说了句“睡觉”便翻了个身。

　　我远远的看着妈妈的背影，良久之后，轻声说道：“妈妈，晚安。”

　　【未完待续】

　　字数：602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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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生自杀，钱多多及时救了她，也算做了一件好事